剑梅鲁北94期醉说鲁北县嘎达梅林的英雄末
嘎达梅林的英雄末路
作者
荒园主人主播
煮茶听风吟
南方飞来的小鸿雁啊，不落长江不呀不起飞。反抗王爷的嘎达梅林，是为了蒙古人民的土地……一听到这首曲调悠扬，慷慨苍凉的民歌，笔者醉意全无，不敢不说几句正经话。
嘎达梅林，内蒙古科尔沁部人，姓莫勒特图，名那达木德，汉名孟业喜，又名孟庆山。年出生于吉林省，年任达尔罕旗（今科尔沁左翼中旗）军务梅林。
嘎达梅林起义从年农历冬月10日越狱时算起到失败，历时两年零1个月。年4月9日（农历2月22日），嘎达梅林牺牲。
嘎达梅林起义队伍是内蒙古抗垦起义队伍中最著名的一支，在草原上影响很大，事件虽然发生在达尔罕旗，但从有关史料和走访获得的信息可知，这支队伍在起义中后期主要活动于扎旗境内，包括后来划归扎鲁特旗的北山三区，与官兵的主要接触和最终失败也发生在扎旗。
民国20年（年）3月23日《蒙藏周报》第65期刊载：
扎鲁特左旗，因地处极边，匪势仍猖獗，去冬有大帮马匪孟梅林、洪顺等，率众由达尔罕旗窜入境内，始仅三百名，巡扰边境。嗣各股合伙，愈集愈多，迩来竟增至六、七百人……本地蒙汉警兵，虽经年兜剿，袛以人少、势微，枪弹不济，莫能御制。
孟梅林就是嘎达梅林。洪顺原是一支“绺子”头目，后来跟嘎达梅林合兵一处，成为一名首领。
李守信在其回忆录中对围剿嘎达梅林起义队伍的过程有以下描述：
所以嘎达起义以后，辽宁派张海鹏部骑兵由洮南向西追击，热河电告驻防开鲁的第17旅崔兴武部到鲁北从东防堵，以期把嘎达的部队包围解决。我那时任崔兴武部34团团长。这一年冰雪很大，崔旅长养尊处优，不肯亲自出动；41团团长孙寿卿在开鲁装病，根本没有随军前往；27团团长孙凤阁，到了鲁北也躲在烧锅房（酒坊）图舒服去了。因为我好大喜功，这3个团骑兵一共多人，全归我带领指挥。我那一团人是由马贼和胡匪组成的。嘎达梅林遇见我这个对头，不仅全军在热河的扎鲁特旗遭到覆没，连他本人也被我亲手击毙在北老哈河里。
我从鲁北出发时，判断嘎达梅林必然要采用民国初年的“蒙匪”战术。在他们被张海鹏部赶到草甸子被我部堵住以后，即紧紧“焊上”跟着不放松一步，形成他们做熟饭，我们赶上去端碗，使他们没有喘息的余地。
嘎达梅林义军一直四面受敌，一是官军，二是达尔罕、扎鲁特左右二旗、乌珠穆沁、阿鲁科尔沁的旗兵箭丁，三是农牧区的民团，四是不同山头的绺子。后期，战斗减员很大，又临近冬季，生存愈发困难。为壮大队伍，嘎达梅林不得不接受一些投奔他的绺子，起义军成分渐趋复杂，没有补给，为了生存只能劫掠大户。30年前,巴彦塔拉苏木德福屯一位姓吴的老人（其子吴长发原为公路段职工，已故,笔者工友）曾为笔者讲过嘎达梅林率部前往阿旗受阻，在巴彦塔拉一带，曾吃光了他的一群羊。
面对官军的围剿和坚壁清野，义军被迫化整为零，分散活动，嘎达梅林的队伍始终被战斗减员、伤病、饥饿和寒冷威胁着。
起义军在被官军追杀的紧急情况下，嘎达梅林率部抵达扎鲁特右旗，求助王爷福晋满吉格玛给予提供部队休整的安全隐蔽地方和他二夫人牡丹生产的安全地方。满吉格玛与嘎达梅林民族情感相同，对他非常敬佩，答应起义军可以在北罕山密林中休整和把牡丹安置在道宝齐王爷的弟弟家生产。
年春，嘎达梅林的起义军在敌人的强大攻势压力下，被困在老北山的吉布图和尼玛拉吉一带，屡战屡败。在吐列毛杜，嘎达梅林的起义军遭到张海鹏大军围堵，虽然跳出了合围，过嘎亥图河时又陷入李守信部的合围。等到他们突破重围，撤退到扎鲁特旗东部的华杰村附近时，多人的队伍只剩下了80多个人，陷入饥寒交迫，弹尽粮绝之境。嘎达梅林的大夫人被乱枪打死，尸首先被众弟兄拼死抢回，后被马颠落，丢于乱军之中。
历史常因修饰过度而远离真实。在影视中，牡丹手使双枪，弹无虚发。李守信在自述里写道：“嘎达梅林只带着四五十人，朝南败退，连那个名叫牡丹的二太太，也被扔到一个牧民家里。胡宝山走进去见她的脸和我们一样冻得铁青。经过恐吓，她说了实话。”这里所说的实话，就是供出了嘎达梅林撤退的方向。
嘎达梅林起义军是反政府武装，老百姓害怕并抗拒并不奇怪，牧主们自发组织的民团坚壁清野，令起义军无法进村。起义军之所以最后战败，一是因为李守信早年出身于马匪，又投身行伍，最后官至蒙古自治军总司令，用兵非常人可比。二是起义军不会打正规仗，装备也落后，难以抗衡。达梅林抱着一线希望，派人到鲁北街发出最后通牒，限高县长在两天之内送来1万粒子弹，否则将夷平县衙。高县长假意修书答应，暗地向官军报了信。
很快，起义军遭到毁灭性打击，残部被追击到达尔罕旗舍伯吐北洪格尔敖包的老哈河边。李守信一马当先，带着十几个卫士飞驰到河边，卡死了嘎达梅林的退路。当时正值春融，河里冰排奔涌，水深过丈。嘎达梅林无路可走，被迫策马前冲，顿时冰水四溅，残部接着跟进。李守信见了翻身下马，和他的副官趴在一个土塄上，叫士兵给他装子弹。他与副官用步枪一替一枪地将嘎达梅林残部作为靶子进行射击，一共打死20多人，泅上岸的有20多人。这些肝胆相照的弟兄，用马把8具尸体拖上岸，其余均被冰排冲走。
突然，泅过河的人一起冒死折回，这等于告诉李守信，他们的首领中弹了。官兵也有十几个骑马跑进河里，有一个被冰排冲走，其余都泅到了对岸，还有不少兵也要泅过去，被李守信制止。接着，泅过河的兵和原在北岸的兵，一起向这些人射击。接应的人不敢前进也不后退，似乎在等待什么。李守信在河南岸吆喝着过了河的士兵，将后来被拖上岸的3具尸体和原来8具尸体的人头全部割下，用刺刀挑了起来，对方见了，才被迫向东南退去。李守信及其部下均不认识嘎达梅林，只好带着这些人头继续前进。行进到一个村子时，经哈丰阿（内蒙古老一辈革命者，曾任自治区政府副主席）的父亲滕海山辨认，一颗镶着金牙的人头是嘎达梅林的。
李守信把嘎达梅林的人头用石灰腌渍防腐，带回开鲁交给了崔兴武。崔兴武大喜过望，用木匣好生装起来送给热河都统汤二虎报功。汤二虎又将其送到沈阳交给张学良报功。张学良又命人将其送给达尔罕王以示抚慰。
达尔罕王见了仇敌首级，心病霍然而愈。他命人将其悬挂在旗下示众，以儆效尤。多年之后，李守信在与自治区文史工作者刘兴元回忆说，当初自己若知道嘎达梅林是为了百姓做好事，会放他一条生路的。这或是他的辩解之词，或是真正的忏悔。
关于嘎达梅林的牺牲地点，一直众说纷纭。扎旗许多人传说是乌力吉木仁河，一些资料也这样记载。面对争议，乌力吉木仁河没有发声证明。众所周知，江河是一条漫长的线，而不是一个点，假若河长十万八千里，误差也可能是十万八千里，这样叙述的确过于笼统。原科左中旗文史委副主任陈操在《嘎达梅林身后八十年》（《通辽市文史资料第17辑》）一文中说：“我曾经仔细查阅过《哲里木盟水利志》，弄清了当年嘎达梅林牺牲的那条河的准确名称，叫新辽河。新辽河即新开河的原名，也叫北老河、清河。年，西辽河上游的西拉木伦河发生大洪水，在今开鲁县麦新镇苏家堡村南形成一股支流，这股支流被称为新辽河。年，内蒙古自治区民政厅将这条河正式命名为新开河。所以，现在要说嘎达梅林的牺牲地点，应该是新辽河洪格尔敖包渡口。”笔者认为作者说的比笔者算的准确。
杀害嘎达梅林的凶手是张学良。为尊者讳，在嘎达梅林大事年表上，把这笔账移花接木，倒算到了张作霖头上，很不厚道，应该有人来捅破不便告诉读者的历史。宕开几句，张氏父子垦荒的目的是为了固边防苏，孰是孰非，是个没完没了的更大话题。嘎达梅林牺牲了，但是张学良的牧垦草原计划被延迟实施，从这一结果来看，嘎达梅林却是胜利者。
科尔沁草原共出荒11次，现在已经大部分沙化，总面积万亩，为全国最大沙地。嘎达梅林牺牲的清河几乎死亡，主河乌力吉木仁河早已气若游丝，退耕还草已经成为扎旗重要的生态建设工程。回顾嘎达梅林起义，这一历史事件更有现实意义。有媒体报道，中国国家林业局最新检测，科尔沁沙地每年绿化面积大于沙化面积约75万亩，不知有没有算卦先生说的准确。
在文学影视作品里，嘎达梅林非常听话，让打国军就打国军，让抗日就抗日。除了官方的定调，学术界对嘎达梅林究竟应该定性为民族英雄，还是人民英雄存有争议，同一时代的家乡后人也对其情感不一致。例如，在科左中旗某重要事件纪念庆典时，已经侨居美国的达尔罕旗王爷后代受到邀请后，提出在庆典上不能播放《嘎达梅林》歌曲的要求。也有人说，嘎达梅林就是土匪，这肯定是污蔑。他提出了“打倒测量局，不许抢劫民财。”这个口号是义军与土匪的分水岭。笔者认为，在历史长河中，英雄人物真正的高度拔不高，也压不低，没必要硬往谁脸上贴金子。英雄的定义并不复杂，在生死存亡时刻，像老抱子护小鸡一样敢于跟老鹰拼死相搏捍卫自己的权利就是英雄。
很多史料记载，因纪念嘎达梅林，在乌力吉木仁河畔建立了梅林庙。其实，梅林庙也称葛根庙、永顺寺，梅林也是森林的意思，建于嘉庆20年，即公元年，得有多大本事的风水先生能在年前推算出嘎达梅林会与此庙结缘啊？
时至今日，嘎达梅林的直系后人没被发现。旁系后人有一个叫乌力图的，一个是嘎达梅林二哥的女儿孟德莲，还有一个是孟德莲的异母弟孟宝祥，这姐弟俩住在扎鲁特旗嘎亥吐一带。
嘎达梅林没有留下照片，现有图片资料是一位美术工作者根据一位酷似嘎达梅林的人绘制出来的，经其亲属和同时代人验看，均认为非常相像。
年，中央歌剧院的同志为编写歌剧《嘎达梅林》，来到哲盟科尔沁左翼中旗，搜集有关嘎达梅林起义的资料。期间，从长春把原嘎达梅林的妻子牡丹请回来帮助回忆。共历时5个月。遗憾的是，他们没来到主战场扎旗。
补述几句牡丹的故事，牡丹原名米丹其其格，年出生，年嫁与嘎达梅林为妻。年末，她在老北山温家窝堡温有海家产下一子，18天后寄养他人后离去，不久孩子夭折。《盛京时报》民国20年4月25日第5版这样评价牡丹：〖开鲁〗本邑自崔新武（崔兴武）司令将大股蒙匪灭后，孟梅伦（梅林）亦被击毙，孟之发妻亦被捕。查该匪妻凶悍异常，枪马纯熟，满口汉语，兹经唐吉彬法官堂训，慷慨激昂，历言不讳，毫无畏惧之态，其亦天性也欤。
包桂琴在《牡丹传略》中写道：“牡丹被李守信的连长胡宝山带走，监禁在开鲁县监狱达九个多月。”“年末，胡宝山连长同情她和嘎达的抗荒起义行为，也出于民族感情，将她保释出狱。后经崔兴武旅长做媒，牡丹和胡宝山成亲，作了胡的第三夫人。”牡丹和胡宝山育有一子，名胡万玲。胡宝山原名额穆格特，年去世。年5月9日，牡丹病逝，骨灰安葬在科尔沁左翼中旗舍伯图镇额尔敦朝鲁敖包胡家坟地。人性复杂，站在一个点上难以衡量三度空间，战争对女人来说尤其残酷，不能因牡丹后半生的经历否认她曾经的历史，也不能因她当年的英勇而对后来讳莫如深。
以死亡为归宿的英雄更有震撼心灵的力量。嘎达梅林是一只寻觅光明与温暖的鸿雁，为草原人民留下了不尽的思念与回忆。查干宝力皋艾里（今属嘎亥图镇管辖）的老百姓为纪念他，把他曾走过的山沟起名嘎达梅林小路，把人形石改称梅林石。
嘎达梅林去世近90年了，笔者心怀崇敬，借此文抒发追思之情：
掩卷临窗看雁飞，淡云深处忆惊雷。
英雄喋血浇花草，廊庙随风化土灰。
五彩缤纷终落日，千山肃穆仰丰碑。
苍凉一曲心头绕，耳畔隆隆万马归。
参考资料：《内蒙古文史资料》《李守信自述》《扎鲁特旗志》《阿鲁科尔沁文史》和《通辽市文史资料》。
作者简介：王学双，生于年8月30日，号荒园主人，内蒙古扎鲁特旗人。
思想飞扬在自由的天空，灵魂匍匐于广袤的草原。主播简介：煮茶听风吟，原名赵静文，女，40岁，籍贯扎旗鲁北镇，现居住通辽市科尔沁区。座佑铭：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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